海门张謇研究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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颐生酒厂建立时间兼张謇招聘酒工函系年考订/张裕伟   陈松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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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张裕伟   陈松林来源:《张謇研究》2023年第3期(总第74期)网址:http://zhangjianyanjiu.com

颐生酒厂建立时间兼

张謇招聘酒工函系年考订

张裕伟   陈松林


编者按:2022年10月2日,南通市海门区张謇研究会、历史学会举办学术沙龙,本次沙龙就颐生酒厂建立时间和《张謇全集》所载两份致李拔可函系年问题,进行了集中探讨,会上大家激烈争论,纷纷摆出史料证明各自观点,气氛浓烈。沙龙结束后,张裕伟和陈松林就此问题进一步深入思考,充实证据链,撰成此文。现予刊发,希望有更多学界同仁及会员参与讨论。

颐生酒厂是张謇创办的大生资本集团中的重要组成部分,也是历经百年现今仍在生产的张謇企业,因此弥足珍视,但不少文献记载张謇创办颐生酒厂始建时间和常乐重建时间,众说纷纭,让人云里雾里,无所适从,故厘清这些基本史实,显得尤为必要。

如海门县文史资料第3辑顾正义《颐生酒厂简史》记载:“创建于1894年(清光绪二十年)……1902年,由于大风海潮,垦区决堤,厂基被毁,遂迁至海门常乐镇”。海门县文史资料8辑顾振虞《张謇创办颐生酒厂》记载:“创建于1894年(清光绪二十年)……8年以后,即1903年,由于大风海潮袭击,垦区决堤,厂基被冲毁。遂迁至海门常乐镇”。南通文史资料选辑第6辑宋问渔《海门颐生酒厂的茵陈酒》记载:“一九0一年,张謇在通海地区开办通海垦牧公司后,于海复镇筹办颐生酿造公司。”

由此可见,光南通本地文献记载颐生酒厂的始建时间有1894年”、“1901年”,常乐重建时间有“1902年”、“1903年”,更不要说网上各种不实之说。建厂时间各种说法相互矛盾,莫衷一是,我们有必要结合史料小心求证,厘清时间真相,为张謇研究扫清一些障碍。

下面主要从张謇本人文著记载寻找答案,来弄清问题,这样最有说服力。

张謇在清光绪三十四年八月十九日(1908.9.14)《在实业公司股东会议上的报告》里写道:“颐生酿造公司,此由垦牧推出,与大生为间接关系。凡垦地初垦,宜大麦、高粱,二者皆宜制酒。”

这段话明确说明建酒厂是因为通海垦牧区适宜种植酿酒的原料,酒厂就地取材、因地制宜而建。也证明颐生酒厂始建于通海垦牧公司之后。1901年(清光绪二十七年)张謇创立通海垦牧公司,在垦区建酒厂要选择地址、厂房建设、成立管理团队、招聘酿酒工人,特别是酿酒需要的大麦、高粱需要生长期,那么酒厂始建肯定是1901年之后。因此文首提到的1894年和1901年,都不可能是颐生酒厂建厂时间。

颐生酒厂始建于通海垦牧公司之后,那么解决这一问题必然想到张謇《啬翁垦牧手牒》。手牒系从光绪二十六年(1900)筹办通海垦牧公司起,至民国七年(1918)止,19年中张謇写给通海垦牧公司负责人江知源(字导岷)、章静轩、叶玉昆、李伯韫、龚伯厚、包少书、余子行等人的手书。1918年江知源把张謇手书汇编成册,定名《啬翁垦牧手牒》,由南通翰墨林石印发行。

《啬翁垦牧手牒》中,有癸卯年(1903年)正月到三月几封写给江知源的信,其中1903年二月初三去信询问“酒工令看将来所用之水,令看海门人所用之吊烧酒器,令看高粱,将海州产之高粱种比较,问其需屋若干(按每日出酒五十石计,工作场、栈房均在内),令试蒸一次如何?”三月五日向江知源询问“酒可做否?”

1903年信“酒工令看将来所用之水”、“问其需屋若干”、“令试蒸一次如何”、“酒可做否?”说明1903年位于垦牧区的颐生酒厂正在筹办中,还在寻找水源,营建厂房,工艺试验等。

再据张謇清光绪三十四年八月十九日(1908.9.14)写的《在实业公司股东会议上的报告》:“颐生酿造公司……后因三十一年大风潮决破旧圩,淡水变咸,长乐镇适有空屋,遂迁往。”

三十一年因大风潮决破旧圩,淡水变咸,迁往常乐。三十一年就是光绪三十一年即1905年,可知1905年始迁常乐(即长乐)筹办,在常乐重新建成当在1905年之后。

由此可知颐生酒厂1903年还在筹办中,1905年因海潮毁坏水源搬迁常乐异地筹建,故逻辑上颐生酒厂首次建成当在1904年。

继续查阅张謇文著,找到了更直接的证据,证明酒厂首次建成就在1904年。

《垦牧手牒》写江知源组信中,紧随1903年十二月信之后有正月十二日信“海复小学校应招新生,学课应更酌定,大约修身、国文、算术、体操、图画(毛笔)五门。……颐生改为独立之公司,不可无主办之人。……走十四去通,弟何日去?”

该信无明确系年,当为1904年年初所写,刚好和《手牒》1903年正月二十七日信“知源须议定癸卯春夏工程,兼去宁订定图画、体操教习”呼应,两份信说明1903年筹办海复小学,去南京订购图画教材,聘请体操教师,1904年正式招生。

正月十二日信中提到“走十四去通”,查阅张謇日记,1904年正月十二日记载“回长乐,乘车。由川港晤彦升”,日记中明确写道这一天由海门常乐镇坐车回南通川港。因此正月十二日信写于1904年无疑。正月十二日信中指出“颐生改为独立之公司”,恰恰能说明颐生酒厂1904不再挂靠通海垦牧公司,成为独立的公司。可以认定颐生酒厂1903年在通海垦牧区筹建,1904年正式建成。

上文已经证明通海垦牧区的颐生酒厂因海潮毁坏水源,1905年搬迁常乐异地筹建,那么在常乐重新建成当在1905年之后。

张謇民国十五年二月(1926.3-4)写的诗《检视常乐酒厂感王生》:“初菑斥卤宜粱植,旁得渊潭合酿酽。海若冲撞一夕徙,王生搘拄廿年经。”

诗中张謇回忆通海垦牧区酿酒条件得天独厚,但因为海潮决圩,酒厂毁坏,搬迁到海门常乐镇。诗的标题1926年《检视常乐酒厂感王生》,王生即王希成,是张謇通海垦牧公司的下属。说“王生搘拄廿年经”,就是说到1926年,王希成已苦心经营常乐酒厂20年了,很明显常乐复建酒厂时间就在1906年。

在张謇《啬翁自订年谱》中,也发现了支撑1906年常乐重建酒厂的明确证据,年谱1906年有记载“营常乐颐生酒厂”。张謇年谱记载和他琐碎的日记记载不同,以年记事,写得都是对他有重大影响的事件。“营常乐颐生酒厂”绝不是一般性的日常经营,而是重建酒厂这一重大事件,这也证明了在常乐重新建成时间是1906年。

综上所述,结合张謇本人文著中多处记载,通过详细考证证明了颐生酒厂始建于通海垦牧区,1903年筹建,1904年建成。1905年因海潮破坏了酒厂水源,1905年迁往海门常乐镇筹建,1906年常乐颐生酒厂建成。

颐生酒厂两次建厂时间问题基本解决,下面再来谈谈《张謇全集》中,两封委托李拔可招聘酒工信函的系年问题。《张謇全集》对两函没有给出系年,本文尝试从信函文本内容以及李拔可生平出发,以期考证出准确系年,为张謇研究者提供些许帮助,为表述方便,文中涉及大写数字月、日均为农历。

两函照录如下:

致李拔可函

拔可公祖仁兄大人惠鉴:

始者从事宰桃,犹以抚字有余,听断不足为虑。比屡闻述颂新政者,翕然无间。知左手画方,右手画圆,长才无不可也。为之欣慰不已。比在省垣,知可蝉联。海门酿造公司前用海州山东人,虽酒香不足,而人尚安详。顷乃时有轶于范围之外者,拟酌换桃源人,前此承招来之工,亦言非更换不能办(并有至少须换一半)。兹请切托熟于酒业之董事,妥慎为雇全班工作数人,于年内到海门,至少须四五人能成一班者(每日夜两班,有桃源人,一班亦足分制)。工价说定,来讯示明。为目前计,先换一班亦好。若有能管工之人,亦求转托代为物色,如无其人,亦不必强。此等管工人,介粗细之间,实不易得。专此。敬请

大安

弟期謇顿首   九月廿五日  

拔可公祖仁兄大人惠鉴:

闻新政甚勤,劳勚可念。承物色酒工二人到颐生厂,以避嫌不肯径作,岁阑欲归,留之不可,给予川资十元,其承垫十元,即还公馆。明年或另请麯师,或并招此次所来之工,计定再行奉告。祗谢。敬请

大安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

治弟张謇顿首   十二月十八日

据九月信“海门酿造公司”,由上文考证海门颐生酒厂建厂时间,可知九月二十五日信系年是1906年以来。

再据九月信“始者从事宰桃,犹以抚字有余,听断不足为虑。比屡闻述颂新政者,翕然无间。”可知写信时李拔可就在桃源(江苏泗阳)县令任上,其新政深得人心,《泗阳县志实业》记载:“清光绪三十三年,邑令李宣龚于县罟东偏建习艺所,驱轻微罪犯及贫家子弟使习织疏布、毛巾、蒲包诸物,大著成效。”

陈诗《尊瓠室诗话》记载:“(李宣龚)尝于丁未、戊申间以司马权桃源令。淮西僻壤也,濒于洪泽,地瘠民贫。君下车为民筹生计,集款设工厂,教民以艺,俾日用之物有赖,无假外求。又于城濠十里种柳养鱼,为他年之利。”

丁未、戊申年就是1907年和1908年,李拔可在泗阳当了2年县令,可知九月信系年当为1907或1908年。

据九月信结尾“弟期謇顿首”中的期字,找到了线索。张謇是旧时代的新人,也是新时代的旧人,他非常遵循礼法。他在父亲去世后的3年内,写信末尾常用“制”字,严守服丧礼制。“守制”,专用于儿子或长孙对父母或祖父母去世。“期”则用于凡祖父母、伯叔父母,未嫁的姑母,或兄弟姐妹、妻等去世。

那么1907或1908年写的九月信,用“期”字,最大可能与她妻子徐夫人有关,徐夫人去世时间正好是1908年三月二十五日,距离张謇九月二十五日信刚好半年。再查阅张謇撰写的《南通张氏常乐支谱》,1904—1907年,他均无需服“期服”的亲属去世记载,因此这里“期”字只能涉及其妻徐夫人。

九月二十五日信开头还提到“比在省垣,知可蝉联”,即近期在南京就知李拔可可以继续连任县令。查阅张謇日记1908年农历九月记载:“五日乘火车至宁。七日回沪。八日晚回通。”

可知张謇1908年九月五日和六日在南京,距离九月二十五日写信日只相差20天左右,也符合信中的近期。

综上所述,九月信系年为1908年,十二月信提到“承物色酒工二人到颐生厂”,内容上承接九月信,查阅万年历可知,十二月十八日信函系年为1909年。

九月信中,张謇为何委托李拔可为颐生酒厂物色桃源酒工?

张謇早在1903年5月东渡日本参观大阪博览会,在日记中就首次提及博览会“遇李拔可宣龚,同观美术、工业、矿冶、机械、教育、卫生数馆。”在日期间,张謇带着李拔可拜访友人“偕聚卿、拔可诣嘉纳治五郎,因晤竹添进一郎君”。李拔可自日本回国后,曾辅佐张詧和张謇办理商务。1905年他在南通监通榷,李宣龚《南通张退庵先生墓表》记载:“乙已,余监通榷,旦夕密迩公(张詧)。”1909年辞去桃源县令后,任职张詧主管的苏州农工商局,李宣龚《南通张退庵先生墓表》:“宣统己酉,公(张詧)受江苏抚部聘,总揽农工商局,余为之副。凡日行之事悉于余。1910年任职南洋劝业会,负责审查参赛品。

可见李拔可和张謇关系非同一般,颇有渊源,他又有2年泗阳县令经历,当时尚在任上,熟悉该地情况,而远近闻名的洋河、高沟酒厂就在当时的泗阳,因此张謇委托李拔可物色泗阳酒工就顺理成章了。

(作者单位:本会)